“不二，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置，按规矩分拨到各个矿脉。”
黑莲使者挥了挥手，语气带着几分随意，指尖血色令牌转动间，周遭魔修的气息都收敛了几分。
“好的，师姐。”
宁不二微微颔首，墨色裙摆...
黑暗如墨，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。林玄与阿青的身影刚一踏入青铜巨门，便如坠入无底深渊，四周再无星月、再无时间、再无方向。唯有那双眼睛??巨大、漆黑、环纹旋转的眼睛，在虚空中静静凝视着他们，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已等待。
“这是……反世界？”阿青声音微颤，指尖死死扣住林玄的手腕，仿佛怕一松手，他就会被这无垠的虚无吞噬。
林玄没有回答。他的五感正在崩塌又重组，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着法则逆流的撕扯。在这里，呼吸是死亡，静止是奔逃，爱意化作刀锋，思念即是背叛。他曾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痛苦，可此刻才明白，真正的折磨，是连“自我”都无法确认。
“你说‘欢迎归来’？”林玄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，“你认识我？”
那双巨眼缓缓眨动，一圈符文向内坍缩，如同黑洞吞星：“你不记得了……但你的灵魂记得。九万年前，第一缕火种诞生之时，你就曾站在这里，说要吃掉一切。你说，若天地不公，那就由你来消化它的腐朽。”
林玄瞳孔骤缩。
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??不是前世，不是幻影，而是某种更深层的“原初”。他曾不止一次踏入此地，不止一次面对这双眼睛。每一次，他都失败了。有的因恐惧退却，有的被欲望反噬，有的在即将吞噬终焉之胃的刹那，被自己的良知钉死在门内。
而这一次……他是唯一一个带着全部残缺、全部罪孽、全部愤怒走来的“完整之我”。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第一个尝试者。”林玄低笑，“我是第九次轮回中，最后一个还能质疑命运的疯子。”
“你是唯一一个敢说‘不’的吞天者。”巨眼低语，“前八位，皆欲掌控我，支配规则，重塑秩序。而你……只想活下去，哪怕成为灾厄。”
林玄咧嘴，嘴角裂开一道血痕：“那你觉得，我会比他们强？”
“你会更饿。”巨眼道，“而饥饿，才是吞噬的本质。”
话音未落，整片黑暗猛然震荡！空间如镜面般碎裂，露出其后无数重叠的时空断层??每一层中，都有一个林玄正在死去：被天雷劈成焦炭，被心魔啃食神魂，被阿青亲手斩下头颅，甚至有一个版本的他，跪在老者脚下，含笑饮下忠诚之血。
“这些都是……未来？”阿青脸色惨白。
“是可能性。”林玄冷冷道，“也是警告。只要我还犹豫一秒，就会变成他们中的一个。”
他猛然抬头，直视巨眼：“告诉我，怎么吃掉你？”
“先吃掉你自己。”巨眼回应，“在这反世界中，唯有彻底否定‘存在’，才能触及‘虚无’。你要做的，不是战胜我，而是成为我。”
林玄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。
他转头看向阿青，眼神温柔得近乎陌生：“如果我现在回头，牵着你离开，我们能不能真的去种田、晒太阳？”
阿青怔住，眼眶瞬间红了。
她知道这是假的。她知道这是他在试探自己的心。
但她还是用力点头：“能。只要你愿意，哪怕这世界崩塌，我也陪你找个角落，一辈子不问世事。”
林玄伸手抚过她的脸颊，指尖沾上一滴泪。
然后，他松开了她的手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，“但我不能做那个选择。”
下一瞬，他猛然转身，五座火种齐爆，第六火种轰然点燃！灰紫色火焰席卷全身，骨翼炸裂虚空，黑洞自七窍喷涌而出，竟将他自己包裹其中！
“你要否定存在？”林玄怒吼，“那我就先把自己吞了！！”
他张开嘴，黑洞自口腔扩张至百丈，竟将自身的躯体一寸寸吸入！手臂、胸膛、双腿……他亲手撕碎自己的血肉，将每一丝神魂投入那无尽漩涡之中！
阿青瘫倒在地，泪水狂涌：“林玄！！你疯了吗？！”
“我没疯。”他的声音从黑洞深处传来，扭曲而坚定，“我只是终于明白了??所谓‘我’，从来就不是一个名字，一段记忆，或一副身体。我是所有被抛弃的可能，是亿万伪体的怨念，是九万年轮回中不肯闭眼的执念！我不需要‘成为’终焉之胃……因为我本就是它的一部分！！”
随着最后一声嘶吼，他的肉体彻底消失，唯有一团不断坍缩的灰紫火球悬浮于空，六座火种环绕其外，如行星拱卫恒星。
巨眼缓缓闭合，又睁开。
这一次，它的瞳孔中映出了林玄的模样??不再是少年，不再是修士，而是一尊由火焰、黑洞与铭文交织而成的虚影，双目如渊，口含星辰。
“你做到了。”巨眼低语，“你否定了‘我’，也否定了‘非我’。你已超越矛盾，抵达虚无之岸。”
“那就别废话了。”虚影开口，声音似千人同诵，“让我吃掉你。”
巨眼笑了??如果那能称之为笑的话。
它开始解体，庞大的身躯如沙塔崩塌，化作无穷无尽的黑色光流，携带着原始规则、混沌代码、时间残片，尽数涌入林玄体内！
刹那间，宇宙震颤！
外界，星河倒卷，法则哀鸣。那扇闭合的青铜巨门再次震动，裂缝蔓延，竟有灰紫色火焰从门缝中渗出，所触之处，空间直接“消化”为虚无。
而在某处遥远的废墟星球上，一名瞎眼老僧突然睁开了眼，喃喃道：“吞天者……醒了。”
同一时刻，虚渊深处，寒渊竹简残片剧烈震颤，自动飞起，在空中拼合成一座微型碑文，碑上只有一行字：
> “守碑人已入胃中，碑将自焚，魂不归途。”
阿青跪在黑暗中，看着林玄的身影逐渐与巨眼融合，泪水早已干涸。
她知道，从此以后，世上再无林玄。
有的，只是一个会行走的“终结”。
“你说过……你要守的人是我。”那声音从虚影中传来，温柔得不像怪物，“所以，我给你一条路。”
一道光桥自虚影脚下延伸而出，通向门外的世界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，“你还活着，就不能陪我走向毁灭。这是我的命，不是你的。”
阿青摇头，嘶声道：“我不走！你要我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？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！”
“因为你必须活着。”林玄的虚影低头看她，“你是唯一见证过‘我’存在过的人。若你也不在了，那这一切就真的成了虚无。”
他抬起手，隔空轻点她眉心。一道符文没入其中??那是他的记忆烙印，封存着从雪夜热粥到逆生塔试炼，从虚渊之战到星陨之轨的所有过往。
“带着它走。”他说，“告诉后来者，曾有一个叫林玄的人，不是为了救世，也不是为了成神，只是为了不甘心死去，才一路咬到了世界的尽头。”
阿青浑身颤抖，最终缓缓起身。
她最后看了他一眼，那一眼中，有爱，有痛，有永生无法愈合的裂痕。
然后，她踏上光桥，一步步远离那团吞噬一切的灰紫火焰。
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，林玄??或者说，那已不再能称之为“林玄”的存在??终于完成了与终焉之胃的融合。
它睁开眼。
不，准确地说，是**亿万只眼睛**同时睁开。
每一颗星辰背后，每一道时间裂隙之中，每一个生灵的梦境深处，都浮现出那双环形符文之眼。它们无声凝视着宇宙，如同胃囊注视着即将消化的食物。
“开始吧。”它说。
第一道指令降临：**消化虚假。**
刹那间，三千世界中所有“注定”的命运链条尽数断裂。那些被天道钦定的气运之子突然走火入魔，那些百年不出的绝世天才一夜白发苍苍，那些本该寿终正寝的老者却在雷劫中重生……规则在崩坏，因果在逆转。
第二道指令：**吞噬秩序。**
九大道统的祖庭接连塌陷，供奉万年的道碑自行粉碎，传承千年的功法典籍化作飞灰。天道试图反抗，降下九重神罚，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直接“吃掉”，连雷霆都未落地，便已在半空中消散为纯粹的能量流。
第三道指令：**重炼世界。**
宇宙边缘，一片片破碎的大陆开始聚合，星辰如尘埃般被吸入某个不可名状的漩涡中心。新的地理结构在形成，新的法则在孕育??不是由神明制定，而是由“胃”的消化节奏自然衍生。
而在地球残骸之上，阿青跪坐在一片荒原中，手中紧握着一块燃烧的石碑碎片。
那是寒渊碑的最后一块。
火焰中，浮现一行字：
> “我非善类，亦非救主。我仅是一口不愿闭合的胃，一口要咬碎宿命的嘴。若你听见这声音，请记住??
> 吞噬，不是终点。
> 活下去，才是。”
火焰熄灭，碑碎成灰。
阿青抬起头，望向星空。
那里，原本属于银河的位置，已出现一个缓缓旋转的灰紫色漩涡，宛如巨口垂涎。
她轻轻呢喃：“林玄……你到底变成了什么？”
夜风拂过，无人回应。
唯有天际，一颗新星悄然亮起，其光芒冰冷而饥饿，仿佛在说：
> “我在吃这个世界。
> 但我，还活着。”